雜文三十五：且談少帥
作者 劉天一
張學良這個人以及那一
件在一九三六年所發生震動國際的西安事變，大部份中國人都知道，同時大家也都知道張學良是東北大軍閥張作霖的長子，以及西安事變以後，張學良被老蔣軟禁了
超過半個世紀的漫長時間。至於西安事變之前，張學良到底做了哪些事情，其實大部份人並不知道。最近大陸上有一部連續劇名字叫做「少帥」，筆者花了一段時間
細細從頭看到尾，才了解到這個少帥，除了那些一般人觀念之中的風流韻事以外，還算是一個曾經經過大風大浪的人。
張學良是張作霖的元配
夫人所生，算是長子，張作霖有五個姨太太，這個數字並不算非常驚人，因為他們北洋軍閥的龍頭老大，袁世凱，就有一個大老婆以及九個姨太太，袁世凱兒女加起
來差不多有三十人。張學良從小頑皮任性，常常和當時在東北的日本小學生打架，少年時候曾經想要去美國學醫，甚至買了船票想要偷偷地跑去，但是被老爸抓了回
來。後來到東北講武堂學習軍事，畢業之後，在老爸的蓄意培養之下，他在東北軍內部自然是一路平步青雲，很快成為精銳部隊的統帥，在後來兩次的直奉戰爭與吳
佩孚的作戰之中，第一次是吳佩孚贏，第二次是張作霖贏，期間發生了張學良最敬愛的教官副手郭松齡的叛變，然而叛亂終究是被敉平。第二次直奉戰爭之後，張作
霖志得意滿地入了北京城，成立了北洋軍閥的最後一個內閣政府，但是後來老蔣的北伐國民革命軍，一路勢如破竹北上，張作霖迫不得已又退回關外，但是在回奉
天，也就是今日的瀋陽，的火車上，被日本人設計炸死，張學良接獲消息於是從北京祕密回到奉天，很快被選為東北軍政的共主，主導東北一切軍政事務，時年才二
十八歲。
張學良主政之後，主導
了歸附中央的易幟行為，以老蔣為當時中國的共主，同時一些少數的東北老臣當時看他不起，張學良憤而槍斃了囂張跋扈的楊宇霆。隨后那些國民革命軍軍頭們，又
展開一場爭權奪利的中原大戰，一邊是老蔣，另外一邊則是閻錫山，李宗仁，白崇禧，以及馮玉祥等等軍頭。這一場大戰直到張學良表態支持老蔣，同時帶兵入關，
中原大戰才以老蔣最後勝利終結。張學良之后以副統帥的身份入北京，這可以說是他人生事業的頂峰，當時真可以說是少年得志風光無限了。
張學良生性風流多情，
元配于鳳至，是父親所安排的婚姻，于鳳至比他年長三歲，看待張學良如看待弟弟一般。張學良二十七歲的時候，在天津市一個舞會上面認識了當時年僅十五歲的趙
一荻小姐，兩人一見鍾情，趙一荻小姐上有三個姊姊，所以一般人也稱之為趙四小姐，以後于鳳至基本上是認同了趙四小姐作為張學良姨太太的身份，並以趙四小姐
作為張學良的工作祕書，于鳳至也協助撫養了趙四小姐為張學良所生的男孩，三個人之間的愛恨情仇，後來延續了有六十年之久。
一九三一年九月十八
日，日本關東軍終於發動了謀劃多年占領東北三省的軍事計劃，那時張學良人在北京，措手不及，再加上老蔣所給的不抵抗命令，以避免事件擴大，東三省很快就被
日本人占領，馬君武當時有詩來諷刺：「趙四風流朱五狂，翩翩蝴蝶最當行，溫柔鄉是英雄塚，哪管東師入瀋陽。」接著不久，熱河省也落入日本人之手，於是老將
強迫張學良引咎辭職，並且安排他去歐洲考察了一番，張學良回來之後，老將就交給他一個率領東北軍到陝西省對付共軍剿共的任務。
於是乎，在一九三六
年，率領東北軍的張學良，以及率領西北軍的楊虎城，在西安來了一場震驚國際的西安事變，以兵諫的方式，強迫老蔣接受停止剿共一致抗日的想法，其實從整個事
件的發展看來，共軍在陝北那時候僅僅有兩三萬人的餘眾，只要老蔣能夠有效率地繼續剿共下去，共軍恐怕真的會完全瓦解，為了自保，老毛以及周恩來於是使出了
巧妙的說服離間之計，讓對於日本人佔領東北憤慨不已的張學良，認同應該先攘外再安內，而老蔣的策略則是恰恰相反。從今天歷史的結果發展看來，老蔣是完全正
確的，老蔣在當時能有這樣的VISION，其實是一件很不容易
的事情，可惜被衝動任性的少帥給搞砸了，但是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老蔣完全不顧東北軍上上下下反日的情緒反應，硬是強迫別人來西北剿共，對於這一件西安事
變兵諫事情，應該也難免要負領導失職的責任。
西安事變之後，張學良
被軟禁起來，老蔣也被迫停止剿共，隔年七七事變爆發，中國從此開始了八個年頭的抗日戰爭，日本占領了東北，華北以及中國沿海一帶，共軍則利用機會在這些敵
後地區開始自我發展壯大，經過八年的時間，日本投降之後，共軍已經發展成為有一百一十萬軍隊的強大勢力。想想看當年共軍只有幾萬人的情況之下，都能夠在國
民黨的眼皮子底下四處流竄，沒有能被國民黨軍隊徹底消滅，如今有了如此龐大的軍隊，自然已非吳下阿蒙，於是於一九四五年到一九四九年僅僅是四年的時間，形
勢逆轉山河變色，國民黨退居台灣，偏安到現在。
以筆者看來，共產黨之
所以最終成功，西安事變以及日本侵華是兩項最重要的因素，否則共軍怎麼可能有五十倍力量的壯大，從歷史的倒溯看來，張學良所主導的西安事變，對後來歷史的
變革和發展，確實起了舉足輕重的作用，這個作用，從國民黨人看來，張學良是個罪人，但是從共產黨人的角度看來，張學良絕對是一個功臣，張學良自己本人怎麼
看這一件事情呢？筆者曾經看到有人訪問晚年的張學良，他是這麼說的：「我這個人，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從來不後悔。」這一句話道盡了張學良一生公子哥兒，任
性而為的基本個性。有人說張學良氣老蔣一輩子，老蔣則關張學良一輩子，西安事變停止了老蔣的剿共活動，也扼殺了老蔣最後能夠消滅共產黨的唯一機會，養虎為
患，終至失去了大陸江山，老毛成了中國近代史上自民國以來最大的贏家。
有人會質疑，就算共產
黨有了一百一十萬的軍隊，比起當時國民黨的四百多萬部隊，再加上配有美式裝備，以四比一兵力的優勢，怎麼就會打不過老毛，筆者大略分析有以下的原因：一，
共產黨的士兵，大多是鄉下人，刻苦耐勞，打仗勇敢，再配合上「解放軍」的名稱，覺得自己真是在解放人民替天行道。反之國民黨的軍隊，都是抗日之後的老兵，
雖然有作戰經驗，但相對比較貪生怕死，缺乏使命感。二，國民黨的將領，長期地互相猜忌排擠，在戰場上常常互不支援，甚至扯後腿想看對方好戲，當平日看不順
眼的友軍被消滅了，心裏面還覺得很爽，所以國民黨的軍隊，就那麼一個一個地被共產黨軍吃掉，張靈甫就是個典型的例子。三，共產黨人長期處心積慮地在國民黨
內安排了各式各樣的匪諜，其中比較著名的，譬如老蔣身邊的作戰部主任，郭汝瑰，是徐蚌會戰國民黨的作戰計劃設計人，以及胡宗南將軍的機要祕書熊向輝等等，
所以共軍對於國軍的動向，常常是瞭如指掌，能夠知己知彼自然是百戰不殆。四，共軍整體而言聽從上級命令，部隊之間互相配合，合作無間，而國民黨的軍隊，常
常像一盤散沙，各自為政，怎麼能不敗。五，老毛確實是有軍事指揮才能，料事如神，那個老蔣比起來，詩寫不過別人，指揮戰略更不是對手，常常總是慌了手腳，
臨陣胡亂指揮一通。互相較量的結果就如老毛的詩句所言：「問蒼茫大地，誰主沈浮」，「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西安事變對於張學良個
人的感情生活，有什麼樣巨大的影響呢？且回頭說當年張學良離職帶著家人遊歐的時候，元配于鳳至帶著小孩繼續留在歐州唸書，西安事變之後，張學良被軟禁，于
鳳至趕回來照顧，但不幸在一九四０年罹患乳癌，經過宋美齡的介紹，去美國治療，於是趙四小姐，就有了過來照顧張學良機會。後來趙四小姐隨著張學良到了台
灣，于鳳至就再也沒有機會回到張學良的身邊。一九六四年台灣公佈了張學良所謂的「西安事變懺悔錄」，其實這並不是張學良的本意，于鳳至在美國隔海替張學良
四處打抱不平，激怒了國民黨高層，於是那一位張群先生身上帶著張學良和于鳳至的離婚協議書來美見于鳳至，暗示這樣有助於張學良在台灣的生命安全，于鳳至終
於簽了字，結果是趙四小姐在台灣正式和張學良完婚。從此于鳳至從１９４０年之後再也沒有見過張學良，晚年長期生活在回憶之中，在一九九０年鬱鬱以終，死的
時候身邊無一親人。反觀張學良和趙四小姐，一九九三年獲得自由之後，移居夏威夷，趙四小姐於西元兩千年病故，張學良在兩千零一年病故，于鳳至以及趙四小姐
在身邊都準備了張學良的墳地，那麼張學良到底會跟那一個人合葬，大家自然心知肚明。所以西安事變，在張學良的個人感情生活方面，可以說是徹底地埋葬了于鳳
至對他的至愛，卻因此反而成就了趙四小姐美滿幸福的一生，這樣的結果，在當初誰能夠預料呢？這就如同江山社稷的千變萬化，同樣地令人難以預測。而那些在國
共戰爭之中顛沛流離，戰死沙場的千千萬萬英魂，以及在大陸上三反五反，十年文革之中受苦受難的人們，也只能自認這就是人世之間命運的作弄，天命如此，夫復
何言。
這一部連續劇，是由大 陸演員「文章」來主演，演技不錯，基本上是從張學良小的時候開始，一直演到西安事變之後結束，據說這一部連續劇，在大陸得到最佳編劇的獎項，筆者也稍微將 劇情對照了一些歷史典故，基本上都是符合的，對於類似這樣的戰爭連續劇，筆者還喜歡另外一部大陸的作品，就是「長沙保衛戰」，講的是國民黨將領「薛岳」在 長沙對抗日本軍幾次會戰的過程，非常精彩好看，筆者印象非常深刻，巧的是，這兩部連續劇都是講述國民黨將領的故事，而這兩個主角將領都是非常長壽，都活到 約一百零一歲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