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文三十四：看一把青
作者 劉天一
筆者最近看了一部連續
劇，內心非常震撼，就是台灣公共電視最近所放演的連續劇「一把青」，這原是白先勇先生在他的「臺北人」之中的一部大約只有一萬字的短篇小說，後經過連續劇
「一把青」的編劇黃先生將之擴充改編，之後成為三十餘萬字的劇本，被製作成三十一集的連續劇，最近在台灣造成相當大的轟動。
連續劇「一把青」講述
的是國軍空軍從抗戰勝利，到國共戰爭，到最后退居台灣的空軍十一大隊三個飛行員以及他們太太和家庭的故事，有關白先勇先生在他的「臺北人」之中的短篇小說
部分，筆者在大學時代即已讀過，印象中就是飛行員太太們整天打麻將，以及不時的有飛行員先生飛行失事犧牲的故事，當時自己尚年輕，對故事情節並沒有太深的
感觸，但是年長之後，現在看了這一部連續劇，反而是感觸良多。
筆者是空軍子弟出身，
父親在台南空軍司令部服務多年到退休，筆者的舅舅也服務於台南空軍機場到退休，筆者從小就讀於臺南空軍子弟小學，在這所小學就讀的自然都是台南各地的空軍
子弟，小學位於我們的空軍眷村裏面，我們小時候只要步行即可到達，而其他很多人則需要搭乘空軍的卡車每天來回上下學。父親的同事，當時在這個空軍小學(後來改名為志開國小)曾經辦過空軍士兵補習
班，筆者在大學的時候，曾經在那裏教過數學，都是一些個性纯樸的鄉下人，當時對筆者的教導，都表達無限的感激，現在想起來還是相當的溫馨。
父親當時平日的上班，
自然也是搭乘空軍的卡車，在冬天有時候披上空軍的大衣，看起來頗為威風。我們小的時候，偶而也騎著單車去司令部找父親，看守大門的衛兵也會讓我們進去，父
親的辦公室自然也去過，也常常去台南空軍機場找舅舅，所以筆者幼年時代的生活和空軍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在我們的空軍眷村的一
個部份，是住著飛行員和他們的眷屬，不時的就會聽到有飛行員喪生以及出殯的消息，當時只覺得他們哭哭啼啼的好可憐，有關連續劇「一把青」裏面提到飛行員之
間飛機失事犧牲之後「交接」太太的事情，也時有所聞，只是當時聽了是半信半疑，總覺得像是天方夜譚一樣。連續劇「一把青」對此著墨甚多，至於這樣事情的普
遍性，那就不得而知了。
筆者在空軍小學的時
候，有一位女同學的父親是飛行員，住在當時臺南郊區六甲頂新建的空軍宿舍，我們曾經去遊玩過，那裏附近有許多蓮花池蓮花盛開著，優美的環境，加上新建的房
子宿舍，優越的生活令人好生羨慕。事實上能做空軍飛行員，在當時是很多空軍子弟的夢想，吃的好穿的帥薪水又好，筆者的二哥就曾經報考過空軍幼校，可惜
體格上的問題，沒有被錄取。筆者記得當時曾經有一次，空軍飛機失事，飛行員跳傘，不巧降落在離家隔壁幾戶鄰居小店的屋頂上，筆者也跑出去觀看，只見圍觀的
人是人山人海，可見當時一般老百姓對於飛行員的好奇心，即使是對於跳傘下來的飛行員，也想跑過來多看兩眼。
父親在服務於台南空軍
基地之前，是在虎尾的空軍基地服務，當時正遇上二二八事件發生，周圍的老百姓來圍攻基地，基地的官員下令不予抵抗，於是基地的一干人等，都被老百姓關在一
個房間裏面，聽其中一個老百姓頭頭用日本話訓話，經過幾天的時間，事件結束，老百姓總算將眾人釋放了出來。事後父親才聽說，訓話的當天晚上，老百姓本來決
定要把所有軍人都幹掉，但是老百姓的鄉長認為萬萬不可而作罷，事後老百姓出了一筆錢給這些軍人作為補償。父親就用這筆錢將大陸上的母親接來。從這個事情看
來，天下事情的是是非非，正正負負，對對錯錯，如何有個定論呢？這無非就是一個處於亂世之中的歷史過程，很多事情當時陰差陽錯無可避免的就這樣發生了，筆
者認為，過去的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為什麼現在的台灣，還老是有人要把這件事情拿出來作為各式各樣的政治選舉炒作呢？
現在回到連續劇「一把
青」的劇情上，劇情故事的轉折點，是在於當時的空軍十一大隊參加東北的戰役，最後一次支援地面部隊出擊的時候，飛機燃油用罄，整個大隊犧牲了，飛行員死的
死，逃亡歸來的千辛萬苦逃回來，劇情至此急轉而下。事實上東北的戰役，是國共戰爭之間至關重要的戰役，其實抗戰剛剛結束的時候，國軍在東北原本有著優勢的
武器和兵力，但是經過美國的調停，加上老蔣的用人失當，最早用默默無聞的熊式輝，接著用陳誠將軍，戰況逆轉直下，敗局已難挽回，然後改用了衛立煌，情況更
糟。最後的結局是，鄭洞國在長春被圍困數個月之後投降，廖耀湘軍團在錦州一帶被全面擊潰，瀋陽市被圍投降，衛立煌隻身飛回南京，被老蔣軟禁，被認為是有通
敵之嫌。東北國軍只剩下少許的部隊由營口乘船脫身而走，從以上這些形容，可以看出東北當時敗得有多慘，之後林彪的共軍從原來最早的十一萬之眾，成長到近百
萬大軍從東北入關，直奔平津，那麼駐守北平的傅作義將軍，也只有投降的份了。再加上國軍打得更爛的徐蚌會戰，那麼大陸就從此就注定變成了毛澤東和周恩來的
天下了。連續劇「一把青」之中的小邵副大隊長，說自己是飛機降落地面之後，透過陸軍的協助，經營口坐船逃生而回，差不多也是基於以上的歷史發展追溯而來
的。
平心而論，連續劇「一
把青」的劇本以及演員演技方面，都非上乘之作，有的地方還顯得頗為拙劣以及令人有不成熟的感覺，重點是劇本寫的內容和時代背景，觸動我們這一代外省子弟的
內心，有一種無比沈重的感覺，彌補了連續劇所有的不完美，其中有兩段演唱空軍軍歌的部份，筆者聽了甚為喜悅。此外，在影片之中，空軍眷村門口的標語「一年
準備，二年反攻，三年掃蕩，四年成功」，現今想起來，其實是頗為諷刺的。連續劇前半段有關在大陸上的劇情，筆者看了相當感動，但是後半段有關在台灣的劇
情，過分著重抓匪諜以及有關和美軍混在一起的酒吧女等等的情節，其實並不討好；還記得童年的時候，筆者眷村的上面，就是當時的台南美軍俱樂部，路上常常看
到美軍大兵摟著酒吧女一路搖晃著，後來美軍撤離後，俱樂部就全面改建，那附近有筆者曾經懷念的人和事，往事如煙，只能空留回憶了。
無論如何，總體而言， 以筆者來看，這一部「一把青」連續劇絕對是一部非常有時代意義的藝術作品，值得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