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可波羅祕錄-9

九郎世寧畫作

過了好一陣，麗塔一聲不響地回到車上，坐進車裏面之後，麗塔轉頭遙望著橋上那一座「蘆溝曉月」的牌坊，開口問：「你剛才曾經提到過，前面橋頭那一座石碑，是中國清朝乾隆皇帝時代所立的。」

「沒錯，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牧皓天點點頭說。

「那麼你應該知道，我們義大利在十七世紀的時候，有一位畫家，曾經被耶穌會教會派到中國來傳教。」麗塔又說。

「你怎麼會忽然轉到這樣一個題目上來？」牧皓天一時之間被問得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不要打岔，快回答我的問題，大歷史學家。」麗塔繼續緊逼著問。

「好吧，讓我想想，沒錯，是有這麼一個人，這個人的中國名字叫做郎世寧，曾經來到中國，在中國待了一段相當長的時間，之後在北京，就成為了我們剛剛所提到那位乾隆皇帝的御用畫家，」牧皓天著實思索了一陣說，「事實上他不僅經歷過乾隆皇帝的時代，也經歷過乾隆之前的康熙和雍正皇帝，在中國歷史上算是一個大大有名的宮廷畫家。」

「很好，果然是博學多聞的歷史學家，那麼你知道嗎，我剛剛看到的這一串英文字母的組合，」麗塔指著手上的紙張說，「我一直在思索，這看起來好像是郎世寧的義大利名字的英文字母拼音組合。」

「竟然有這種事情？」牧皓天聽了，禁不住啊了一聲說。

「你看，這一排英文字母，雖然有些也許因為時間久遠的關係，殘缺不全，」麗塔把手上所抄的那排英文字母的紙張交到牧皓天手上，「但如果根據所能辨識七八成的字母，拼湊起來，確實是可以推論為郎世寧的以英文字母拼成的義大利名字。」

「你怎麼會知道郎世寧的義大利名字呢？」牧皓天此時脫口而出，話才講完，立刻感覺自己失言，果然麗塔看起來很生氣似地白了牧皓天一眼。

「我是義大利人，再加上曾經研究過意大利古文學，自然會知道郎世寧的義大利名字。」麗塔沒好氣地回答。

「可是，那就奇怪了，他的名字為什麼會用瑩光刻在這橋墩底下呢？」牧皓天抱著歉意的口氣說。

「所以，這就是令人不解的地方，其實我現在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也不明白這代表什麼用意？」麗塔嘆口氣。

在車上，兩人之間的氣氛凝結著，這確實是一個令人相當不解的事情，兩人沈默著，都努力在思索這個問題。

「我在想，乾隆皇帝如果能在橋上立碑留念，那曾經是乾隆皇帝所寵信的畫家郎世寧先生，於興之所致在橋的底下刻上自己的義大利原文名字留作紀念，從某些角度來看，也算是不為過的事情吧。」經過一番思索，牧皓天再度開口。

「會有這麼簡單嗎？」麗塔不以為然。

麗塔的反駁讓牧皓天一時之間瞠目結舌不知如何作答。

「我相信，絕對不會這麼簡單，我一定要找出這背後的原因。」看來麗塔似乎是覺得自己找到了一個嶄新的線索，原來委靡不振的神態，此時顯得大為振奮。

「這樣吧，我聽說在此地附近有一個著名大學，大學內部有一個相當不錯的圖書館，有各式各樣的書籍收藏，」牧皓天看到麗塔如此鍥而不捨的精神，頗為敬佩，於是建議，「我們不如今天白天專程跑一趟，去那裏查閱一些有關郎世寧畫作的資料。郎世寧在中國歷史上，是一位極為有名的西方人畫家，我相信大部份的圖書館，應該都會多少有一些有關他的畫作翻版，或者是相關書籍之類的東西，也許我們能夠在那裏，找出一些郎世寧和馬可波羅橋有關聯的蛛絲馬跡。」

「這倒不失為一個好主意，那我們這就回去，略作休息，下午就出發去那圖書館一趟。」麗塔聽了立刻像找到一線曙光似地喜不自勝。

兩人於是開車回到莊園，先各自回房間做短暫休息，中午吃完簡單的中飯，兩人先打聽了一下那圖書館的位置所在，於是又很快地出了莊園，叫了一部人力黃包車，直接拉往那著名學府的圖書館。

到了圖書館，兩人進了圖書館，由於圖書館是採開放式的管理方式，一般人只要辦了簡單的証件，也都可以進去參閱圖書，透過圖書館管理人員的幫助，牧皓天兩人很迅速的在圖書館的第四層樓角落的地方，找到了有關郎世寧畫作的相關書籍，以及一些形形色色，大大小小有關郎世寧圖畫作品的介紹，零散地分佈在靠近角落的書架上。牧皓天和麗塔分別取了幾本相關書本，在書架旁邊的沙發上坐下來，各自翻閱著手上的書籍。

這些大體上都是有關介紹郎世寧的生平，他的一些著名作品，包括八駿圖，百駿圖等等，以及各式各樣的繪畫考古評論作品，看了這些書籍和晝作，牧皓天也不得不佩服郎世寧在繪畫馬匹及花鳥動物方面的功力，確實是有相當逼真傳神的效果；中間麗塔還特別過來，用手指著標明為「弘曆及後妃像」的畫作给牧皓天看：「你看這幅畫，看起來這郎世寧和乾隆皇帝的關係真是非同一般。」

「當然，想想看，這一位郎世寧先生，從二十七歲的時候就來到中國，一待就是五十一個年頭，」牧皓天笑了笑，「據說，當他七十歲生日的時候，乾隆皇帝還特別為他大肆慶祝，兩人關係自然是非同凡響。」

牧皓天和麗塔兩個人，在這圖書館整整花了將近一個下午的時間，幾乎把那書架上所有與郎世寧有關的書籍都看了個透徹。但反反覆覆翻來翻去，就是找不出任何郎世寧可能與馬可波羅橋有相關的資料。

期間，牧皓天抽空到樓層外面的走廊上面，透一口氣，順便舒展一下手腳，麗塔也隨後跟了出來，兩人望著校園內來來往往的學生，在這樣一個戰爭的時代，校園裏面表面上一片平靜安詳，但是骨子裏，似乎還是透著一股形容不出來的肅殺氣息。牧皓天一面瀏覽著校園風景一面說著：「看來，那馬可波羅橋墩下的螢光英文字母，也許不過是後人的一些塗鴉之作，也或許是一種巧合吧了，恐怕根本就和馬可波羅扯不上什麼關係。」

「我覺得還是不可思議，你要知道，郎世寧的義大利名字和寫法，是一段相當長的英文字母組合。我相信，除了郎世寧本人，其他一般人要知道，應該相當不容易，」麗塔不以為然地說，「再加上用類似螢光的材料，刻在橋墩底下，經過這麼長的時間，還能夠多少保留下來，我怎麼想都覺得這後面應該暗藏著一些神祕的東西，或者某些特殊的用意和企圖。」

麗塔這一番話，倒也讓牧皓天覺得不無道理。

「那我們再去向圖書管理員問一下，看除了在這個書架上，有郎世寧的資料以外，是不是在別的樓層，還有有關郎世寧其他方面的資料。」牧皓天再次的建議。

兩人於是來到圖書館的櫃台，圖書管理人員聽了兩人的提問之後搖搖頭說，除了在那個書架上有郎世寧相關的資料以外，在圖書館其它的部分，基本上沒有任何有關郎世寧的資料。當圖書管理人員看到兩人臉上失望的表情，於是好心地建議：「在北平城，有些專賣舊畫舊書的胡同，無妨去參觀瀏覽一下，也許能找到你們想要尋找的東西。」

圖書管理員的這一番話，又讓牧皓天兩人興起了些許希望，於是向圖書館管理人員要了那些胡同的地址，看看時間已晚，兩人便先回到莊園吃飯休息。

隔天早上，牧皓天麗塔兩個人再度叫了一部人力黃包車，照著圖書管理人員所給的胡同地址，來到那些賣舊書舊畫的胡同。兩人下了黃包車，在胡同之中開始閒逛著，胡同之中確實是有很多家買賣古玩古董字畫的店鋪，牧皓天詢問了一陣，確實也有不少家店舖有賣相關郎世寧的作品，但基本上也都是那些眾所周知的有名作品的複製品，和牧皓天麗塔在圖書館所看到的，並沒有太大的差異。

就這樣，兩個人在這些胡同之間，一逛就逛了兩個整天的時間，所想要找的有關郎世寧的畫作事情，基本上沒有太大的進展。倒是麗塔反而因此買了很多一些古玩之類的小東西，時間上面來說也不算浪費，而這兩天，陳沃夫和海弗大約是認為麗塔他們趁機出外買些紀念品回來，也就分別各自忙著自己的事情，沒有來特別關照，或影響他們的這些活動。

兩人逛到第三天的早上，來到了一家看起來似乎是相當有歷史，且看起來可能也相當有名譽的店舖。店舖主人是一位年長的，一副老學究風範樣的人，看到兩人進來，也是先把一些類似其他家店鋪的郎世寧之複製品畫作，拿過來給牧皓天麗塔兩人過目。

兩人看了一陣，牧皓天覺得看不出什麼名堂，正要準備離開，店舖主人大約看到牧皓天以及麗塔臉上，所表現出來一種並不滿意的神色，於是急忙走過來說：「其實說起來也湊巧，昨天正好有一位我熟識的客人來到我們店舖，提到他有一批郎世寧當年的一些練習作品，想透過我們，看能不能賣給合適的買主。」

店舖主人這一席話，立刻引起牧皓天的注意，順口問道：「如果照你說的，我們倒是有幾分興趣，只是我不太明白店家所謂的練習作品是甚麼意思？」

「事情是這樣的，這位客人提到，他的遠祖，曾經在清朝乾隆時代，是郎世寧的管家，」店舖主人接著說道，「郎世寧是宮廷的御用畫家，在家裏不時有一些練習作品，也就是那些所謂未完成的，或者是覺得畫的不是很好的作品，讓管家拿去丟棄。」

「所以、、、」牧皓天開始感到好奇。

「根據那位客人所說的，那一位客人的遠祖，就是當時郎世寧的管家那位，覺得那些作品，雖然沒有完成，但是就這麼丟棄難免可惜，」店舖主人又說道，「於是陸續把那些未完成，或有瑕疵的繪畫作品，私底下帶回家收藏了起來。從此以後，代代相傳，到今日總也有快兩百年的歷史吧。」

「想不到竟然有這等奇事。」牧皓天聽了越發感興趣。

「是啊，天下事本就是無巧不成書，那一位客人心裏想，那些在自己家中流傳下來的作品，雖然是未完成的，或者是不算完整的，但不管怎樣，還是屬於郎世寧的作品，在古畫市場上，無論如何，總應該還是有一定的價值吧，」店舖主人口沫橫飛地，「於是來和我商量，想把那些作品寄放在我們店舖之中來碰一碰運氣，看可不可以遇到適合的買主，也許可以賣個什麼好價錢，總勝過放在家裏長年遭蛀蟲蛀好吧。」

「聽起來倒是有趣，但是如何能夠証明，那些作品真的就是郎世寧的原作呢？」牧皓天質疑。

「這個客人放心，那自然需要和郎世寧現有的作品做比對考証了，在這方面，不瞞您說，敝人自信有這份能耐，剩下的那就要看客人是否信得過我的判斷和建議了。」店舖主人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

「那你手上現在有那些未完成的練習畫作嗎？」牧皓天聽了覺得也有道理，於是迫不及待的問。

「倒還沒有，那位客人正好约好今天中午會把那些作品帶給我看，」店舖主人不慌不忙的說，「兩位客人如果有興趣的話，無妨先在附近找一家餐館，好好吃頓中飯，之後再來這裏，到那時候也許我就能夠讓兩位看到那些作品。」

牧皓天回頭把情況跟麗塔稍微解釋了一下，麗塔自然高興的顯現出眉飛色舞的表情，牧皓天心裏想，年輕人到底沈不住氣，別人看你高興成這個樣子，怕不出個天價，好好大敲你一頓。不過，牧皓天也知道，只要能夠幫助尋找那旋天儀的下落，不論是甚麼代價麗塔都會出的，而且也出得起。

兩人於是先暫時離開那家店舖，在附近找了一個纯中國式的餐館吃了頓中飯，吃飯之中，牧皓天看得出來，麗塔一面吃飯，一面心中仍惦念著那郎世寧的作品，所以雖然滿桌的佳餚，麗塔並沒有吃得很專心的樣子，飯後兩人再度聯袂回到那個店舖。

店舖主人看到兩人果然如約回來，立刻熱心地招呼兩個人坐下來，接著進入內室，拿出看起來有十幾張泛黄的絹纸模樣的東西，放在桌上，在兩人面前攤開來。牧皓天對繪畫紙張材料的辨識，雖然不是很內行，但是也大约可以感覺出這些絹纸應該是屬於一種上等材料的絹纸。

兩人於是開始看紙上的圖畫，第一張是畫著兩匹馬的彩色繪圖，兩匹馬倒是畫得栩栩如生，仔細看起來，倒確實和郎世寧所繪畫的八駿圖，或者百駿圖中的馬匹有幾分神似之處，接著幾張都是畫著花鳥，動物以及各種人物的彩色繪畫、但是每一幅畫都是只畫了一部分，看起來確實像是一些未完成或有瑕疵的作品，作品上面自然沒有任何題字或署名。

牧皓天於是向店舖主人質疑：「這些畫作，都沒有署名，如何能判斷就是郎世寧的作品，而不是其它人模仿之作呢？」

「你看，這些繪畫的用色，筆法，都有相當的功力，」店舖主人不慌不忙的，「顯然不是一般的畫家能夠模仿畫出來的。」

其實牧皓天一時之間，也沒有辦法判斷這些畫的真偽，於是繼續看後面幾張畫作，當翻到最後一張畫的時候，牧皓天眼睛一亮，最後一張看起來畫的是一座橋樑，橋樑底下有一根一根直立的橋墩，牧皓天與麗塔立刻互相對看了一眼，兩人臉上都露出驚異的表情，牧皓天抬頭問店舖主人：「這一張畫，你看畫的是什麼呢？」

「其實這一幅畫，我剛看到的時候也覺得很納悶，看起來像是畫的是一座橋樑，但仔細一看，又很難說，」店舖主人這時倒顯得有些猶豫，「我也問過那位拿畫過來的客人，問他這一幅畫恐怕與郎世寧無關吧。但這位客人堅持說，這最後一幅畫是和其它的畫保存在一起的，這樣吧，如果您對這幅畫有懷疑，我們可以去除這幅畫，和你們只談其他畫的價錢。」

牧皓天仔細看這幅畫，數一數所畫橋樑的橋墩，竞然有二十四根，麗塔顯然也看到這二十四根橋墩的數目，轉頭用英文和牧皓天說：「你看，畫著二十四根橋墩，而且看起來和馬可波羅祕錄上所畫的殘缺不全的橋樑有幾分類似。」

牧皓天也不得不承認這種類似性，臉上也露出驚異的表情，店舖主人看到兩人臉上所露出的異狀，納悶地問：「有什麼不對嗎，你們在那邊有看過類似的圖畫嗎？」

「不，我們只是覺得，這幅畫看起來和那一座蘆溝橋有點類似，你不覺得嗎？」牧皓天回過神來忙解釋。

「倒也難講，蘆溝橋有十個橋墩，而這幅畫上面所畫的橋墩將近有二十幾根，」店舖主人仔細看這幅畫說，「另外蘆溝橋的橋墩之間，都是弧形的形狀架構，而這幅畫上則是直角的形狀架構。」

其實以牧皓天的觀點看來，店舖主人說的倒也是相當中肯，另外牧皓天也注意到，在這幅畫的右下角寫著龍飛鳳舞的「二十四門」四個中文字，牧皓天用手指著「二十四門」四個字問：「這二十四門四個字，又表示什麼意思呢？」

「這我就沒辦法解釋了，是不是對應這二十四個橋墩，」店舖主人摇著頭說，「另外我想你們應該也知道，郎世寧的畫，很多以數字為名，例如八駿圖或百駿圖，而用「二十四門」作標題，不是都是類似的方式嗎。」

對於店舖主人的解釋，牧皓天不置可否，但是牧皓天也不願意多浪費時間，於是開口：「這樣吧，我們要買所有這些練習作品，開個價錢吧。」

店舖主人聽了馬上喜上眉梢，稍微猶豫了一陣，自然順口開了一個天價，好在兩人早有準備，身上帶足夠了錢，當場價錢談攏，付完錢，帶著這些畫作離開，叫了一輛人力黃包車，打算回到莊園，在人力黃包車上，麗塔問道：「你不覺得郎世寧所繪畫的這幅畫有二十四個橋墩的橋樑，和馬可波羅遊記以及馬可波蘿祕錄中的巧合，非比尋常，真是令人不可思議。」

「的確，而那二十四門又代表了什麼意思呢？」牧皓天點頭說。

「真難想像，十三世紀的馬可波羅和十八世紀的郎世寧，怎麼可能連結起來呢？」麗塔說。

作者 : 劉天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