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可波羅祕錄-7

七馬可波羅橋

第二天清晨，果然飛來了一架小型的螺旋槳飛機，用小木屋的後面平坦地面作為跑道下降。牧皓天，海弗以及麗塔很快把自己準備帶走的東西放上去，於是沒有花費多少的時間，飛機就很順利的起飛出發了，一路上平穩地經過幾個鐘頭的飛行，終於最後接近中國沿海陸地。

牧皓天離開中國已經有相當的一段時間，上一次去蒙古，是經由他處，並沒有繞道經過中國，這次驟然回來，尤其是來到目前被日本人所佔領的國土上，牧皓天的心情是無比複雜而激動的。牧皓天本來就出生在中國的北方，中國的北方就是他的家鄉，這一次算是再一次回到這裏，而面對的卻是日本人控制的國土，內心真是五味雜陳。

飛機很順利的在青島市的機場降落，海弗果然用他的特殊管道，讓幾人非常順利地出了機場，機場外面，正有一輛德國製的箱形車子在等候著，開車的是一個透著精明幹練神色的三十多歲之中國人，經過海弗的介紹，牧皓天知道這個人名叫陳沃夫，過去曾經在德國待過一段不算短的時間，似乎對德國的情形有相當的了解。

依照海弗的說法，陳沃夫是一位相當值得他們信任，長年在中國替他們辦事聯絡的中方人員。

陳沃夫這時用一口流利的德語，和海弗以及麗塔兩人寒暄交談，同時回頭又用頗為標準的北京腔中國話，和牧皓天打了幾聲招呼。隨後陳沃夫迅速地把他們載離開青島市的機場，直奔北平。一路上經過一些日本人的崗哨，顯然陳沃夫有特別的通行証，以及略通日語的能力，所以一路上倒也通暢無阻，到達北平的時候，已經是隔天深夜時分，車子開進一個看起來頗大的莊園。

進了莊園，幾人分別被分配到各自的房間，由於兩天的疲累，大家都早早休息，一覺睡到天明。

隔天清晨早飯後，牧皓天以及麗塔迫不及待要陳沃夫做的，就是在早餐之後，立刻帶他們去看那著名的馬可波羅橋，由於他們目前居住的莊園是在北平南邊的郊區，而那著名的馬可波羅橋，則在北平市區的西南邊，所以只花了大約二十幾分鐘車程，就可以看到馬可波羅橋。

麗塔首先要求陳沃夫把車停在離馬可波羅橋有一段距離的地方，這樣可以從遠處整體的對這橋樑觀察一遍，這座橋所跨越的原來的永定河，如今接近乾枯的情况，橋下的河水不算太多，河床的兩邊，長滿了青草，馬可波羅橋静靜地矗立在水面略嫌狹小的河床上面。

牧皓天開始數著橋墩的數字，果然是只有十個橋墩，這時候在橋梁上面，由於是早上繁忙的時候，交通顯得非常忙碌，有行人，汽車，馬車，黄包車等等，橋兩邊各有一個日本兵在站崗，牧皓天與麗塔並肩站著觀察著這馬可波羅橋，而海弗與陳沃夫則在旁邊一面抽著煙，一面用德國話互相聊著天。

看了半晌，牧皓天先開口：「確實是一座美麗的橋樑，可惜目前河水不算豐沛，感覺上沒有想像中那麼美麗壯潤。」

「而且，果然是只有十個橋墩，不明白馬可波羅為什麼在他的遊記中，卻記載了二十四個橋墩，不知道是他記錯了呢，」麗塔同意的點頭說，「還是在當年十七世紀的時候，這橋被洪水毀壞之前，是二十四個橋墩。」

「以我的了解，按照歷史的記載，這橋樑的橋墩數字自古到今從來就是十個，」牧皓天搖搖頭說，「不可能是二十四個，可奇怪的是，照理說馬可波羅在元朝的京都大都，待了十七年之久，如何會把這個橋樑的橋墩數目記錯呢，或者是，難道馬可波羅其實另有用意嗎？」

麗塔這時候建議到橋上看一下，陳沃夫於是開車把他們載到橋邊，並取出一份文件給守衛的日本兵看了幾眼，守衛的日本兵看完文件之後，很客氣地讓他們自由的在橋上參觀。牧皓天抱著很感慨的心情在橋上徘徊著，一面看著橋上一個個形象不同的石獅子，一面想著這就是四年多前日本人發動七七事變蘆溝橋的地方，同時也是成吉思汗當年和金國將領胡沙虎激戰的地方。

當時成吉思汗率兵包圍金朝的中都時，金朝的元帥胡沙虎拆了蘆溝橋的橋頭，來阻擋成吉思汗的進攻，成吉思汗於是用幾萬匹戰馬，堵住永定河水流水，來強渡永定河，而胡沙虎随後又用震天雷和飛火槍等，在當時算是先進的戰爭武器，打敗了當時來犯的成吉思汗軍隊。這是成吉思汗的一生之中，統兵作戰少有的戰敗紀錄。如今面對這個古意盎然的馬可波羅橋，牧皓天還是可以依稀感覺到，當年河水壯闊，蒙古兵萬馬奔騰渡河的情景。

看著橋上來來往往的人群車輛，牧皓天繞到橋頭，去看那個乾隆皇帝所書寫的「蘆溝曉月」的牌坊，麗塔則從橋樑的上面，很專心地觀察每一個下面的橋墩，努力的想找出一些蛛絲馬跡，海弗與陳沃夫則很悠哉的，一面左看看右看看，一面不時聊著天。

看著看著，牧皓天開始幻想著，當年馬可波羅帶著他的僕人比得，駕著裝有旋天儀的馬車，在也許是一個春天的日子，或者是一個有月亮的晚上，或者就如同在乾隆筆下的曉月時分，出發去埋藏那個旋天儀。

他們當時應該曾經經過，或者是來到了這個馬可波羅橋，要不然，在馬可波羅祕錄上面，為什麼會畫下了這座橋樑以及河水呢？但是之後呢？馬可波羅與他的僕人，是如何安排處理那個神祕的旋天儀的呢？牧皓天相信，馬可波羅祕錄之中，應該曾經存有相關的記載，可惜由於年代的久遠，這樣的線索顯然已經是蕩然無存。

牧皓天估計，以祕錄中所畫的河水和橋樑的暗示和影射來看，馬可波羅自然有可能會將那個旋天儀，隱藏在這馬可波羅橋的架構內部，這是最簡單容易的推想結論，如果是這樣的話，馬可波羅當時是如何處理那旋天儀的呢？

在處理的時間上來說，應該不可能是在白天，因為白天此處，必然交通頻繁，白天不可能有什麼機會讓人在這裏埋藏任何東西，唯一可能的時候應該是晚上時分，而那麼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又將會如何處理那旋天儀呢，難道是放進橋樑的橋墩裏面嗎？

可是那個時候，應該不像現在的河水接近枯乾的情況，橋下面的河水想來應該是相當澎湃洶湧的流過，那馬可波羅是如何能夠在如此喘急的河水流動下，把任何東西放進橋墩裏面呢，牧皓天相信，在那樣的情況下，要把旋天儀放在橋樑橋墩裏面，恐怕是相當不容易的事情。

另外馬可波羅會有可能將橋面挖個洞把東西放進去嗎，但這種方式，未免太愚蠢了罷，那麼，祕錄中所畫的河水和橋樑，到底意味著什麼含意呢？一時之間，牧皓天左想右想，確實是百思不得其解。

接近中午時分，麗塔大約也走累了，建議大家回到莊園再說，回到莊園，吃過中飯後，四個人坐下來開了一個圓桌會議。

「馬可波羅在他的遊記中所提到的這馬可波羅橋有二十四個橋墩，但今天我們看到的，實際上確實只有十個，」牧皓天首先再度的重複著剛剛所談到橋樑橋墩數目的問題，「讓我們再來想想，為什麼有這樣的差異，這裏面有那些可能性，而這與我們找尋那旋天儀的下落，又有什麼樣的關聯性呢？」

「一種可能，是馬可波羅記錯了，自古到今，這座橋樑都是只有十個橋墩，而依照中國歷史的記載，這個馬可波羅橋，在十七世紀時候曾被洪水沖毀，」牧皓天看著另外三人都豎起了耳朵專心聽著，於是繼續講著，「在這樣的情況下，有一種可能，就是當時被洪水沖毀的部分，可能只限於橋樑橋面的表面部分，例如那些石獅子的部分，那麼我們目前所看到的十個橋墩，仍舊是當年馬可波羅時代所保有的同樣舊的橋墩。」

眾人都頗表同意地點點頭。

「另一種可能，如果馬可波羅的記憶是正確的，也就是說，當年確實有二十四個橋墩，而現在卻只有十個橋墩，」牧皓天繼續說，「這表示，當年舊的二十四個橋墩被洪水沖毀了，那麼，如果馬可波羅把那旋天儀藏在任何一個橋墩裏面，也就同時可能會讓洪水給沖走了，如果是這樣的話，恐怕現在要想怎麼找，都找不回來了。」

「今天我仔細觀察過橋墩，看起來都是使用相當堅硬的石灰泥做成的，」麗塔跟著開口，「若以當時這些橋墩都是座落在河水裏面的情況下，我一直在想，就以當時馬可波羅以及他的僕人比得兩人的力量，要把那旋天儀藏在接近橋面的橋墩裏面，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其實這也是牧皓天在看到橋樑之後，立刻有的直覺反應，於是點頭表示認同麗塔的想法。

「那是不是表示，那個旋天儀是被藏在橋面上的石塊裡較有可能呢。」海弗這時也開了口。

「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在橋樑的表面挖一個洞，把某些東西放進去，倒也有可能，而且以困難度而言，比起放在橋墩裡面，確實容易許多。但是要把橋面修補回原來的樣子，而不讓後人懷疑察覺出來，恐怕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牧皓天搖搖頭說，「况且，以旋天儀的大小而言，要把它放進橋面石塊裡面，在我看來也極不可行，就算放得進去，以經過這麼多年橋面的修修補補，若有任何東西被藏在橋面下，很有可能早已經被後人發現。但是，至少在我印象之中，中國的歷史上，好像從來沒有記載過，在馬可波羅橋內部，有發現任何類似旋天儀之類的球形東西。」

「在幾百年下來，就算有人發現類似這樣的東西，也有可能被當成廢物一樣丟棄，也許也就沒什麼好可以記錄的。」這個時候在旁邊一直沒有開口的陳沃夫說話了。

「這樣的說法，也不無道理。」牧皓天也不得不承認。

「如果隱藏在橋樑橋墩裏面不可能，在橋面裏面又不切實際，且有被後人發現的問題，那麼這整件事情，倒底和馬可波羅橋有什麼關聯呢？」海弗顯得有些洩氣。

「你的意思是，也許這所有的事情，和馬可波羅橋根本無關。」牧皓天說。

「我現在是有這種感覺。」海弗直率地回答。

「但是馬可波羅遊記中，提到二十四個橋墩的馬可波羅橋，不是正對應了馬可波羅祕錄中所畫的有二十四個橋墩的橋樑，這難道會是一種巧合嗎？」麗塔持不同意見。

「但這又和我們今天所看到的實際上只有十個橋墩的馬可波羅橋橋樑，不相符合，這是不是意味著馬可波羅的二十四個橋墩之說，另有所指呢。」牧皓天始終感覺到納悶不解。

海弗和麗塔聽了都沈默著，顯然都無法解答牧皓天的疑惑。

「我想我們在這裏一直討論歷史，作各樣的推論，討論一天恐怕都沒有結果，我是工程師背景出身，我有一個很實際的建議，」看到大家的意見如此分歧，這個時候陳沃夫建議，「我在北平有認識一家做有關橋樑檢驗及修補的工程公司，我可以透過這個公司的名義，向現今的此地中國政府提出申請，來作檢驗並維修馬可波羅橋的結構與安全性的工作；我相信以日本人針對這座橋樑，關於未來可能的軍事運輸需求，應該會重視這馬可波羅橋的結構和安全使用問題。」

這個道理大家很容易理解，都認同地點點頭。

「一旦透過這家公司得到政府的檢驗許可之後，那麼依據海弗跟我提到的，那旋天儀應該是被裝在一個金屬打造的箱子的裡面，」陳沃夫繼續他的建議，「我可以向那家公司借用一套精密的金屬探測器，這樣，到時候，海弗可以幫忙和我一起操作，用那套金屬探測器，來整体地掃描所有的橋樑橋墩以及橋樑表面部份。同時，依照今天的觀察，這個橋樑似乎是由純粹的石灰泥作成，如果它的內部沒有其它的金屬成分，我們自然由此可分辨出，有沒有類似裝有旋天儀的金屬箱子，隱藏在橋樑裏面。」

「如果這樣做，需要花多少時間可以完成這種掃描的工作呢？」麗塔似乎在無望之中找到一線曙光似的，高興地問道。

「我估計，橋樑橋墩內的部分，如果能夠借到一艘小船，在橋樑橋墩之間來回操作，應該只要花上一個白天的時間，就可以掃描出個結果，」陳沃夫一副信心滿滿地回答，「至於橋面嗎，橋面則可選擇夜深人靜的時分，我想花一個晚上的時間，應該也可大约掃描出一些結果。但這裏面有一個申請作業上面，所需要時間上的問題，就是申請檢驗橋樑的許可證，大約需要幾天的時間，所以大家恐怕要稍微有耐心的在這裏等上個幾天了。」

到了這樣的地步，其他三人恐怕也沒有更好的想法，於是對於陳沃夫的建議，都表贊同。正事談完之後，麗塔也許由於年紀尚輕的緣故，對於週遭新鮮的東方古國環境，充滿了好奇和遊性，立刻建議陳沃夫利用這幾天，安排大家到北平附近的著名風景名勝，參觀遊覽一番，尤其是那些她早已慕名已久的著名的紫禁城以及長城等地區。其他人對於這樣的建議，自然不會反對。

於是陳沃夫就安排了幾個人參觀紫禁城以及長城的行程。這些地方，牧皓天身為中國北方人，自然曾經去過；這些地方，對於麗塔以及海弗而言，是纯粹地參觀遊覽，但是對於牧皓天而言，則是歷史的回顧，以及對於國土被佔領的某些程度的内心之感傷。

在參觀紫禁城的過程之中，牧皓天自然清楚，眼前所看到的紫禁城，是明代明成祖遷都北京後開始建築的，當年忽必烈在大都所建的宮殿，早就在明朝朱元璋軍隊進大都的時候，給徹底摧毀了。而忽必烈如果在地下有知，他當年兩次征討未成的日本，如今反而占領了當年他所建立的都城，不知作何感想。

在參觀長城的時候，牧皓天向麗塔以及海弗解繹這雄偉的建築，是明朝用來阻擋那北遷到漠北的蒙古軍隊入侵所建築的，對於建築的壯觀程度，兩人都露出驚訝欽佩的神情，當走在一階一階的長城台階時，麗塔忽然顯露出想到什麼重要的問題的神態，煞有其事地轉頭問牧皓天：「在馬可波羅遊記中，你有沒有印象，似乎從來沒有提到有關中國長城的敘述，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牧皓天聽了，倒是一時之間被提醒了，的確，不知為什麼，馬可波羅在他的遊記之中，確實是從未提到有關中國長城的事情，雖然那個時候，這眼前所看到的這些明朝所建的長城是不存在的，但是還有很多別的更早期的長域，卻是早已存在的。

譬如戰國時代北方諸國，秦，漢，以及金朝所建的長城，在北平的北方一段距離的一帶，都有多段遺留的古蹟，那馬可波羅為什麼沒有在馬可波羅遊記之中提到呢，牧皓天一時之間沒有辦法回答麗塔的這個問題，麗塔自然更沒有辦法自己有答案了。

幾天之後，中國政府所發下來的檢驗馬可波羅橋的許可終於拿到了，也許由於陳沃夫與那一家工程公司的交情，那家公司還特別派了一對兄弟的年輕人，允諾花兩天的時間來協同幫忙做檢驗的工作。

當天雖然是在中國北方寒冷的冬天時分，但卻是一個艷陽高照的日子，相當適合戶外的工作，海弗與陳沃夫都準備好了擋風的大衣，帶著借來的兩套金屬探測器儀器，在清晨的時分，牧皓天等四人抖擻著精神，出發到那馬可波羅橋的所在，車先停靠在橋樑的旁邊，然後與那一對工程公司所派來協助的兄弟兩人會合。當幾個人到達橋旁邊的時候，那一對兄弟，已經分別划著兩艘小船，在橋下的河水邊等候。

陳沃夫將許可証給橋邊站崗的日本兵看了一眼，於是就與海弗和那兄弟二人分別划著小船，身上背著金屬探測器在橋下來回划動，海弗背著儀器，而陳沃夫則握著探測器感應部份，划著小船，一路在橋墩上各處掃瞄著，陳沃夫和海弗測量靠左邊一半的橋樑，而那一對兄弟則測量另外一半靠右邊的橋樑，牧皓天與麗塔則在橋上來回走著，並觀察著。

橋上的行人車馬，依舊川流不息，似乎沒有人注意，也沒有人在乎一個看起來像歐州人模樣的人，以及三個年輕中國人在橋樑的下面，如何划著小船來回移動著，海弗以及陳沃夫看起來都是具備一板一眼個性的人，做事情都相當仔細，一點都不馬虎，針對所有能夠看到的石灰泥的部份，都用儀器細心探測。

那一對兄弟的年輕人看起來也做的很仔細很緩慢，這樣從這橋端，工作到另外一個橋端，一路測量下去，直到接近黃昏的時候，四個人才面容疲憊地回到車上。

作者 : 劉天一